李玄霸板着脸,从杨玄感这里出来,告别了几个同窗,怒气冲冲的往回走。
当李玄霸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却有一人在门前等候着。
看到李玄霸,那人笑着行礼拜见。
“君侯!”
这人的年纪哪怕在国子监里也算是比较大的,比李建成都要年长许多,他留着短胡须,面相却实在算不上太好,坑坑洼洼的,他面对年小自己许多的李玄霸,却是笑着行礼相见。
李玄霸认识这个人,他也在国子监里厮混,学问不好也不差,就是那种等着完成学业直接上任官职的勋贵子弟,他与李玄霸同姓,唤作李善衡。
他爷爷乃是申国公,上柱国李穆,他父亲是故车骑将军李直,当下他们家族最有权势的,当属他的叔父,左武卫将军李浑。
圣人上位之后,对天下的兵制进行了多次的革新,将原先的十二卫改成了十六卫,每个卫领鹰扬府四十到六十不等,平日里这些大将军们没有任何实权,只能是督促各个鹰扬府进行操练之类的,只有打仗的时候,皇帝下令,他们才能领着自己麾下这些鹰扬府进行出征。
李玄霸跟这位李善衡并不亲近,这位学子从来不跟众人亲近,为人孤僻,不爱言谈,考试也很少会需要李玄霸来相助。
李玄霸愣了下,而后客客气气的回礼。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前来,可有客人到,李玄霸是不可能拒之门外的,他将此人带进了小院里,李善衡走进小院,一眼就看到了院落里堆积起来的各类器械。
有被打烂的木人,有各种石锁,石担,李善衡甚至看到了一对极为夸张的大锤,李善衡这辈子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金瓜锤。
他赶忙开口奉承道:“早听闻君侯好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这金瓜锤,了不起!”
李玄霸还是较为谦逊的,他将对方迎进了屋内,两人坐了下来,刘丑奴准备了些茶,放在两人的面前。
而后,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起来。
李玄霸并不是很擅长交际的人,李善衡显然也不太擅长说话,气氛有些尴尬,李善衡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始寒暄,“您家里人都无恙?”
两人就这么进行了一次极为蹩脚且尴尬的寒暄。
寒暄之后,气氛再次沉默。
“李君是有什么事找我呢?”
李玄霸开口问道。
李善衡看到对方如此直接,也就不藏着了,他回答道:“君侯,我是奉叔父的命令,来与君侯结交的,我叔父不好直接与国公交谈,当下有恶贼想要对他不利,知道我与君侯在国子监内,就让我联络君侯,我很想跟唐国公子见上一面,请君侯帮忙引荐。”
“你想要见大哥?”
李玄霸问道:“是童谣的事情吗?”
李善衡有些惊讶,“君侯知道?”
“自然知道,勋贵之中,李姓者不是很多,文臣之中,应当是以我父亲为先,武将之内,则是以君的叔父为先.”
李善衡苦笑了起来,“我家的仇人刚刚得势,却偏偏又出了这么一件事叔父对此甚是担忧,先前公子派人去拜访我叔父,叔父有心跟他相见,但是,仇人势大啊.”
李玄霸不知道李善衡所说的仇人是谁,他想了想,随后说道:“我稍后回府,将这件事告知兄长,且看兄长的安排,若是真不好相见,我可以将你引荐给大哥。”
“好。”
李善衡也干脆,看到事情办成,他又恢复了过去那孤僻冷漠的脸色,朝着李玄霸再行一礼,就匆匆离开。
李玄霸忙完了在国子监的事情,就领着人准备离开。
当李玄霸领着众人到达国子监门口的时候,这里的军士却忽然挡在了马车的面前。
与此同时,就在国子监内祭酒的住所里,有两位跟杨玄感颇为亲近的博士正坐在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助教坐在远处,杨玄感热情的跟他们谈论起大事,杨玄感所结交的朋友比李渊要多的多,而且他更多的是与那些文人往来,许多经学家都跟他关系亲昵。
杨玄感正说着话,却发现了一直都没有开口的鲁世达。
“我在上任之前,曾听陛下说过鲁助教的事情,圣人对鲁助教极为看重,吩咐我可以多听取鲁助教的建议”
杨玄感倒是没有胡说八道,杨广确实是这么说的,杨广本人特别喜欢南人,或许是出于对北边勋贵们的忌惮,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提拔重用的许多人都是过去的南人。
鲁世达看向了杨玄感,“国公若是想要听我的建议,那就请先宽恕我的无礼。”
杨玄感认真的说道:“鲁君直言无妨,我绝不怪罪。”
“国公!因为长辈之间的私事而去羞辱自己的学子,我私下里觉得有这种行为的人实在卑鄙,没有什么品德,不配担任祭酒,掌管全国的文教事。”
鲁世达还真不客气,就这么平静的看着杨玄感,然后就说了些极为难听的话。
那两位博士大惊,其中一人赶忙说道:“国公,鲁君并非是.”
“无碍,无碍。”
杨玄感挥了挥手,他一点都不在意,他看着鲁世达,“鲁君是指责我方才训斥李玄霸的事情吧?”
“国公是什么人?那是国内重臣,天子依仗,国家栋梁,跟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过不去,恶意羞辱,实在看不出什么重臣之风姿,只觉得羞耻,令人不忿。”
“李玄霸这个学子,他的年纪虽小,可为人良善,知书达理,又很好学,国子监里,没有人不爱他的,我实在想不明白国公为什么要去羞辱这样的一个孩子,这实在令我感到不齿。”
那几个博士已经不敢说话了。
杨玄感依旧是没有生气,他看起来甚至有些认同鲁世达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吧。”
“不过,还请鲁助教勿要恼怒,这些话,也勿要到外头去说。”
“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在座的诸位,也勿要再谈论这件事,也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杨玄感说着,又看向了鲁世达,深深的与他对视。
“鲁君,慎言,慎言啊。”
鲁世达觉得有些好笑,这厮是在恐吓我??你是国公又如何?真当全天下人都怕.可在一瞬间,鲁世达感觉到了不对,因为杨玄感看向他的眼里并没有恐吓的意味,他看起来有些无奈。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能是迫不得已的去做?有人下令让他去做?谁他妈能命令他去不对!!
鲁世达的眼神忽然就清醒了。
杨玄感再次开口,“来,诸位,我们继续商谈经学,不说别的了”
而在门口,李玄霸的胸口不断的起伏,他看着面前这几个军士,气的说不出话来。
“君侯勿要怪罪,这国子监是有法度的,不能肆意进出,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那其他人怎么就不必遵守?”
“为何就我一人不许进出?”
“君侯年纪小,自是要特别照顾,先前国子监门口就有贼人出没,还险些伤到了君侯,君侯若是要外出,还请君侯上书祭酒,得到应允,而后再让家里人来接,这样也能避免君侯遭受贼人的侵害.”
“这样吧,请君侯禀告祭酒,而后我们派人去请君侯的父兄前来。”
“嗯,只要是君侯的兄长就可以了。”
“君侯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当下国子监内外可没有什么奸贼.”
李玄霸不善交际,他不像二哥那样能说会道。
面对这些故意找茬,有意羞辱的军士们,李玄霸说不出有力的话来反驳。
所以,他取下了腰间的金瓜锤。
“让开。”
“我现在要回家。”
“呵,君”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