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广将潘诞的谶言告知安伽陀的时候,安伽陀脸色大变。
他当着杨广的面,便开始算了起来。
杨广看到他的脸色无比的凝重。
忽然间,安伽陀浑身一颤,他哆嗦了起来,惊恐的看向了杨广。
“出了什么事?”
“陛下,这件事,臣不知该如何与您说.臣请将车马队伍留在此处,陛下亲自挑选几个勇士,换上寻常的衣服,跟我前往附近的城池.哪个城池都可以。”
杨广一头雾水,“去城池里做什么?还要便装??”
“陛下,这件事关系极大,牵连到了整个请陛下应允!!若是事情没有结果,臣当死罪!!”
安伽陀开始叩首。
杨广看到他这动静,也是有些懵,他沉吟了许久,而后说道:“想要对朕不利的人不少,朕若要外出,需大量的护卫同行才是。”
“若是陛下担心,可以令武士们便装,在四周跟随,不使人发觉便好。”
杨广很喜欢外出,但是他不喜欢微服私访,那样实在是太危险,显然,广神大概率也知道自己治下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是天下大治还是盗贼四起,他心里有数。
安伽陀的话让他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安伽陀并没有告知是哪个城,只能由杨广自己来定夺,杨广就下令到朝那城。
武士们提前出发,埋伏在了各个地方,宇文士及负责整个出行计划,宇文士及非常的不同意皇帝冒险,几次劝谏,可皇帝执意要做,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全力保障皇帝的安全。
杨广第一次,在没有那么多人的情况下,穿着寻常的衣裳,带上安伽陀,走在了地上。
这让杨广不由得有些惊愕。
他都忘了自己上一次穿着便装走街串巷是在什么时候了。
他们从城门进入,杨广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结果什么的且不说,就是当下这种奇异的感觉,都让杨广觉得这次出行很值当。
他似是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眼里带着莫名的笑容。
就在此刻,路边传来了童谣。
“桃李子,得天下”
“杨花落,李花生”
路边有几个小童,此刻正在蹦蹦跳跳的做游戏。
那么一瞬间,杨广的脸色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瞪圆了双眼,眼里流露出一股怒意,他猛地抓住了一旁的安伽陀,“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
“谁?!”
武士们从四面八方冲上来,沿路的百姓们惊恐的逃窜,片刻之后,杨广周围已经站满了武士,杨广怒气冲冲,他的手死死抓着安伽陀的衣袖。
安伽陀却是一点都不惧怕。
“陛下不相信童谣吗?”
“自古以来,童谣预示天意,岂能是人力所能做的?”
杨广与安伽陀对视,许久之后,终于松开了他,“你带朕前来,就是为了听这个童谣?”
“陛下,天意有变数。”
“童谣便是其证。”
“此谶为,天下似有新主,匡扶天下者将倒下,而逆贼将要在他的根基上崛起”
“还望陛下慎之!!”
安伽陀再次行礼,杨广喘着气,眼里满是惊愕。
上宜城。
城内的一处大宅院内,有武士进进出出。
杨玄感乖巧的坐在一旁,端着药水。
杨约就坐在了他的面前,杨约披着厚厚的衣裳,脸色苍白,他的身边放着许多的书信,还有笔墨。
“潘诞传来了回信,安伽陀成功了.”
杨约说着,而后瞥向了杨玄感,“你惹的乱,可以稍微止住了。”
杨玄感眼里满是敬佩,“叔父,没想到您还与他们有交情.”
“呵呵呵,潘诞,就是我引荐给皇帝的。”
“至于安伽陀,这个人常年待在关陇,许多人都知道他,他父亲乃是胡商,来到中原,迎娶了这里的女子,生下了他,他年少时跟父亲经商,却弄虚作假,得罪过许多人,后来自称玄士,此人爱财如命,只要给钱,他什么都肯做”
“有这两人配合,再加上散出去的童谣,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杨玄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杨汪。”
“杨汪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你派人去袭杀他,他写了书信告知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这是告诉我,大哥的恩情到此为止了,他要对你下死手。”
“若是我没有想错,此刻他的弹劾已经在路上了,肯定不是说你要刺杀他,只怕是会说你谋反.”
“谋反??”
杨玄感大吃一惊,几乎坐不住,看到杨玄感如此慌乱,杨约更加生气,“你怕什么??”
“陛下本来就对我不满,若是有这弹劾.”
“这第一步成功了,就不必那么慌张了,这第二步,就是要让更多的人去弹劾你,就是你自己,也得去弹劾你自己我会发动杨家所有的旧部,所有的好友,让大家都去弹劾你。”
杨玄感若有所思,他知道叔父不会害了自己,也决定不去多问。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什么都别做了,你做的够多了”
“叔父.”
“回去吧,回大兴,等待皇帝回去处置你,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慌,哪怕皇帝下令要将你处死,也不要慌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
“喏!!”
送走了杨玄感,杨约又再次咳嗽了起来。
他的嘴角溢出血来,他哆嗦着将血液擦拭干净。
自从他年少时出了意外之后,这个世界就对他没了什么温度,只有大哥最呵护自己,在别人羞辱欺负自己的时候,也只有大哥出面,在所有人都轻视自己的时候,也只有大哥愿意相信自己.
如今,无所不能的大哥已经不在了,他的身体也垮了,他不怕死,他巴不得早点去见大哥。
只是,家里这个竖子的事情还得解决好。
不然,自己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大哥呢
杨约擦干净了嘴边的血,开口将麾下都叫了进来,开始吩咐他们接下来的事情。
杨广此刻还在往前走。
这些时日里,杨广心神不安。
虞世基将一封又一封的弹劾奏表拿到了杨广的面前,起初杨广看到杨汪弹劾杨玄感谋反,说这次官吏提拔有大问题的时候,杨广还有些惊诧,想要直接派人去拿下杨玄感,可随后,越来越多的弹劾来到了杨广这里,那些弹劾千奇百怪。
有的说杨玄感贪污,有的说杨玄感勾结外敌,有的说杨玄感霸占民女,有的说他僭越.
看到这么多人都弹劾杨玄感,杨广反而是有些迟疑,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让他觉得有些困惑。
直到,杨玄感本人的奏表也来到了皇帝这里。
杨玄感在奏表里的态度十分诚恳,先是询问了皇帝的身体情况,而后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杨玄感在奏表里说起了杨汪遇刺的事情,并且承认自己跟杨汪这些人有矛盾,承认自己这些年里得罪了许多人,没能继承父亲的遗风,可杨汪的事情,并非是自己派人去做的,他怎么可能去谋杀自己的敌人?
他最后又说道,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的过错,他作为礼部尚书,平日做事偏激,就是父亲的旧部,都怀疑自己是杀人的凶手,还将这件事写信告知自己的长辈,让他们都气的断绝了与自己的关系,杨玄感对此极为痛苦,只求皇帝能赐自己死罪,别无他言。
杨广忽有些不好下手了,他迟疑了许久,又下令让宇文述前来。
他想要看看同为勋贵的宇文述,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