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录《相约九八》。
等林见鹿带着陈舒华赶到音乐工厂的时候，王霏早就已经来了，正在一个小练习室里练歌，她的两个经纪人，陈家英、邱丽宽则是都在会客室里等着，等林见鹿到了，赶紧起身打招呼。
“林生好，谢谢您那么关照阿霏！”
林见鹿跟她们逐一握手，闻言摆了摆手，“嗨！哪儿的话！”
王霏在港台歌坛的地位，自不待言，但陈家英却是当年王霏最危难的时候，也即她先后同新艺宝唱片、罗大又闹崩的时候，站出来接手了她的经纪合同，帮她重新搞定跟新艺宝唱片约，并且在此后一路扶持她上位的人物。
能力、手腕、江湖地位，皆不可小觑。
虽然平常王霏的经纪事务，基本上都是邱丽宽代理，但说到底，王霏也好、包括娜英，甚至还包括之前混港港歌坛的孙南，经纪约都是签在陈家英和邱丽宽合资的那家经纪公司的——在港港娱乐圈而言，势力不小。
而且邱丽宽也不是简单人物。
她当年跟着湾湾的导演祝延平起步，从场记、剧务做起，一路做到制片，是个有能力也有手腕的人物，之前林见鹿去《还珠格格》剧组探班，闲聊的时候还又知道，林志灵也是她们签下来、力推给琼遥的。
果然，难得见面，陈家英似乎是想一次把感谢的话说完了，听林见鹿轻描淡写地表态，她就又笑着说：“要谢谢您的，虽然跟您见面少，但我们一直都知道，您对我们这边的艺人很提携！之前就听秀琼说过，阿灵能进组《还珠格格》，是您给推荐的！等戏拍完了她回来，看您的时间，希望能请您吃顿饭！”
林见鹿笑，“客气啦！到时候看时间！”
“好！”
然后她们又跟陈舒华打招呼、握手——陈舒华过去虽然也有来港活动，但她的经纪事务基本上都是她妈妈负责打理，看来是并不认识这两位大经纪人。
于是也就只是笑着握个手。
她们两个却好像是从陈舒华现在这珠圆玉润的面相上，看出了点儿什么来，态度越发友好、谦和，还拉着陈舒华聊了几句。
别说翻红之前，就算是现在翻红了，陈舒华在歌坛的咖位再高，这两位都是不必如此刻意讨好的，她们算是够资格跟葛福红比肩的大经纪人了，对待王霏、陈舒华这个级别的歌手，也基本只是平等论交。
也就是面对资本大佬，面对手握一家电视台、手握内地和港港多家影视公司的资本大佬，才需要表现出格外的谦卑来。
聊了能有两三分钟，王霏过来了。
比之前为她录《红豆》的时候乖了不少，进了屋就满脸笑容，“呦，拜见电视台台长大人！”，又亲热地跟陈舒华打招呼，“舒华姐你好！”
林见鹿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笑着问她，“我闺女挺好吧？”
王霏认真地回答，“好！谢谢她干爹那么关心她！”
一起坐下闲聊几句，罗大又也过来，看见他，林见鹿倒是第一时间起身。又一起聊了一阵，这才起身，进录音棚。
王霏的两个经纪人居然都没走，就都乖乖地在录音棚外面坐等，甚至九点不到，葛福红也赶了过来，三大经纪人在外面并肩坐着。
但她们过虑了。
似乎是录《红豆》期间的那次冲突，把王霏的小傲气给打掉了不少，当然，也或许是《红豆》正式发布上市之后，所拿到的惊人成绩、傲人口碑，让就算是骄傲如王霏，也不得不承认了某些东西，所以，这次录音，她乖得很。
让怎么唱就怎么唱。
坦白讲，给王霏和陈舒华这个级别的高手录歌，只要她们听话、少些自己的坚持，制作人说怎样就怎样，那么对于制作人而言，就真的是一种享受。
这样的两把嗓子，各具特色，都是顶级的。
这样的两个人的唱功，也绝对是顶级的。
甚至就连唱商，俩人都是华语歌坛的最顶的那一小撮了。
教唱两遍，试唱两遍，再仔细调整调整，甚至还没到十二点，录完了。
简直天作之合！
林见鹿直接拍板，“就这么定了！”
见到这样神一般的工作效率，陈家英扭头，跟葛福红说：“天才就是天才！也就林生，能让阿霏那么乖乖听话！”
葛福红笑而不语。
《红豆》上市不过一个月，全亚洲销量已经突破170万张，且至今畅销不衰，未来有望攀一攀250万张、乃至300万张销量的历史高度！足够跟陈舒华翻红的《追光者》打对台，去抢一抢华人女歌手最畅销专辑的历史地位！
即便是红如王霏，过去也从来没那么红过，可以不夸张的说，仅仅只是一首主打歌，林见鹿就帮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把她的歌唱事业又往上整整地拉高了一个维度——换了谁都要乖乖的！王霏也不例外！
她只是有点女文青的小傲娇，又不是傻！
中午干脆一起吃了顿饭。
陈舒华话少，基本就是坐在林见鹿身边，看他在那里纵横捭阖，不过王霏频频地主动跟她说话，两人倒是渐渐能聊起来。
饭快吃完，林见鹿忽然对陈家英和邱丽宽说：“央视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但有些关系，就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跑一跑，把僵局打破了也就好了。她过去那么多年，没有被春晚邀请过，什么事情都轮不上，道理你们也懂！回头你们一起，陪她跑一趟首都，我在那边有助理，她会帮你们约见面，态度诚恳点儿，这关也就过了。”
两个经纪人马上点头答应，一脸感激，邱丽宽还主动起身、端起杯子，“谢谢您一直都那么关照！我们这几天就订机票过去，谢谢您！”
说完了，一仰脖，干了。
林见鹿反倒摆手，“嗨！坐、坐！”
然而下一刻，王霏居然也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煞有介事的样子，表情挺认真的，“鹿，我干了，谢谢你！”
说完了，她也是那么一仰脖，直接干了。
王霏喝酒，见过不是一次，但这么主动向人家致谢的状况，倒还真是第一次见，连林见鹿都觉得稀罕，“呦，难得呀姐妹儿！谢我什么？你倒是说说呀！”
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但又很快回过神来，她这人，其实冰雪聪明，她很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可以傲娇、什么时候可以玩个性、什么时候又该老老实实低下头来，而现在，她很快就明白了，林见鹿在逗她。
斜睨个眼神儿，似笑非笑，自嘲又非自嘲，不好意思又全然没有不好意思，“呃……反正就谢谢呗！”
她的两个经纪人都不敢在这时候插话帮腔，只能给她使眼色，她接收到信号，却反倒不屑，之于她而言，主动起身敬酒，已经算是拍马屁拍到很露骨了，这时候就反倒傲娇起来，很江湖，“反正人家那边那么多年了，一直都瞧不上我，也就您，一直瞧得起我！”——听她说得真诚，林见鹿反倒笑了笑，逗她的心一下子熄灭了。
而说话间，她竟主动又倒满了杯子，“……要不，咱俩再干一杯！让我表示下。”
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林见鹿也就算意会了，但难得她把话说得那么真诚，于是，之于今时今日林见鹿的江湖地位来说，他算是少有的给面子，真的端起杯子来，跟王霏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下午跑寰亚电影坐了一会儿，补了足足二十多份签字，座谈了一会儿，提了提打通寰亚电影和亚视之间的演员、拍摄的问题，然后又跑去远远地看了看国际金融中心的工地——分A塔B塔，矮的那一栋已经封顶，但很多地方的脚手架还没拆，远远地都能看到，里面应该是已经开始动工室内装潢了。
别的事情或可置喙，但港港这些年经济飞速发展的根基，来自中华民族内生的勤奋和内卷所催生出的社会运转的高效率，还是不容否定的。
早在内地卷出了基建狂魔这一特质之前，其实港港已经走过这条路了。
没有事先通知，所以也就不进去看了，站在濛濛细雨里看了一阵子，甚至干脆也不上车，问司机要了一支烟点上，自己就沿着路，一边抽烟一边往万通大厦走——好奇怪的感觉，这边这么大一个工地，建成后好大一座商业综合体，有我的40，那边那么大一块地，我的，可以用到2054年，沿着路往前走，也就四五百米开外，那边还有一栋大楼，又是我的！
而且还都是在寸土寸金的港岛中环！
从未有过的财富感觉！
一种家境已经殷实的感觉！
站在自家地皮远处看了一阵子，林见鹿回头跟林希蕾说：“你帮我记着点儿，回头聘用一家园艺公司什么的，把这一片收拾出来，栽些花树，种些花圃什么的，再设计一些供人休息的长椅，移栽一批大树过来，花个……百把万吧，收拾得漂亮一点，不能让它继续就这么荒着，有碍观瞻！”
林希蕾瞪大了眼睛，“做成公园？哥，那不是白花钱吗？”
林见鹿耸肩膀，“能花多少！空着也是空着，总不合适在这里种水稻吧？不过……好像倒也不是不行哈，好几十亩地呢！一年说不定能收个十万斤大米！”
林希蕾无语、耸肩。
但她早就已经不是去年初见时候的小女孩儿了，短短年余，她经历丰富，看问题早就已经不那么简单，“可是，一旦你把它搞成公园的样子，大家就会默认这里是公园，等你想要建大楼了，说不定会有人告你哦！”
林见鹿失笑，伸手环指一圈，“在这片地方，什么时候老百姓能当资本家的家过？这里不是内地！”
开玩笑！这里是资本主义制度来的！
散着步，就去了万通大厦。
林见鹿是打定主意要做重新装修的，但目前装修方案就还在做，林见鹿现在过来，也只是来自己的地盘转转看看、撒泡尿标记下领地。
物业管理公司的经理很快收到消息，赶过来，陪着逛了逛。
金融危机对港港冲击极大，富豪大亨们尚且要断臂自保，小公司更是顷刻间倒闭无数，万通大厦这里，就也有两家租户宣布倒闭了，还好房租只欠了不足一个月，留下的那些办公桌椅、十几台电脑，也可勉强抵值一二。
林见鹿摆手，打断了经理的汇报。
他才不听这些——具体的经营水平，他一向自认稀烂，从来都没打算插手过。
明天要再见见吴明桦，那个女人精明强干，之前又如约地促成了林见鹿对九龙仓集团旗下在内地两宗物业的收购，林见鹿已经正式聘请她担任自己的行政助理，接下来打算把自己在港港这边的资产，尤其是固定资产的事情交给她打理。
用上一年，观一观成效再说，合用则继续用，大用，不合用就换人。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见鹿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长处在战略预判，而所谓战略，吃的其实就是它在未来一段长时间内增值的钱，至于具体经营什么的，就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经营的好坏、日常的流水里赚多赚少，其实都无所谓。
林见鹿也没那个时间。
有时间倒不如拿去陪自己的情人。
哦，对了，初闻不觉，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左思右想感觉不对劲，后来就在忽然的某一刻恍惚之间一下子想到了——吴明桦的老公，叫蔡重信，但好像后来阿里巴巴有个不知道二号还是三号人物，也叫蔡重信！
恍惚的印象中，他好像还是阿里巴巴最终崛起的关键过程里，那个极端关键的人物！
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那这个蔡重信反倒比他老婆更值得挖掘一下。
嗯，先试试吴明桦的斤两再说。
傍晚六点出头，车子把林见鹿送到了周惠敏家的楼下。
眼见林见鹿下了车，林希蕾把车窗玻璃放下来，趴在车窗上，下巴磕在胳膊上，有点累累的样子，“晚上留在这边过夜？还要不要来接你？”
林见鹿想了想，“你不用过来。”
于是林希蕾升起车窗，下车，坐旁边的另外一部车子闪人，而林见鹿日常坐的这一辆，包括司机和保镖，则留在楼下。
敲开门，开门的是张珉。
似乎是睡了个好觉，感觉上今天的她一下子就卸去了疲惫与惊惧，于是瞬间就容光焕发了——单论颜值、五官之类，林见鹿一向觉得港港人排的所谓四大花旦里，她要垫底，无论关芝琳、李佳欣还是王组贤，她通通干不过，但是也要承认，她有一种特殊的明艳、英气而又锐利的劲儿，使她身上别具一种异样的吸引力，位列四大花旦的实力底子，还是很足的。
再说了，四大花旦里垫底，那也是四大花旦之一，寻常姿色的女孩子，想要碰瓷她，就还是不够格——周惠敏的颜值比她丝毫不逊，但周惠敏就算是有人力捧，也做不了“大花旦”，她的五官、气质，已经决定了，她不够明艳大气，就算再红，也只能做“小花旦”。
演个娇俏的妹子、刁蛮的妹子，绰绰有余、手拿把掐，但换个戏路，周惠敏的气质就嫌太温柔、太俏丽了。
其实在林见鹿看来，准确的归类，像王组贤，像张珉，都不应该算花旦，她们的气质、长相、演技，都是可以被归类到青衣那个级别的，但是很可惜，霞玉芳红四大青衣的称号太响亮了，她们起步晚，只好被硬生生压到花旦里——像关芝琳、李佳欣、周惠敏这样子的纯花瓶，才是真花旦。
“林生好！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客气啦！”
林见鹿进屋，张珉第一时间弯腰蹲下，给他拿了双男士拖鞋，又要伸手去帮他脱鞋子——似乎有点犹豫，但是眼见林见鹿要自己脚蹬脚的自己脱，她就又赶紧伸手，捉住鞋子，帮林见鹿脱了下来。
等到直起身来，她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目光对视一下，带了些卑微与闪躲，笑容亦不知不觉就带了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
林见鹿想了想，说：“不用这样！你是薇薇安的好朋友！”
她抿起嘴唇、点头，再点头，终于挤出一抹笑容，说：“谢谢您！”
周惠敏恰好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呀！你来啦！”，然后飞快地跑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手里亦挥着锅铲，就已经飞身扑了过来。
林见鹿一把接住，兜着小屁股，俩人当着某个灯泡的面前，亲了个嘴儿，然后周惠敏跳下去，锅铲挥舞，“你先坐下喝杯茶，马上好！”，又对张珉说：“阿珉，泡茶啦！”，然后就急如星火地又跑回了厨房。
张珉赶紧去烧开水、拿茶叶，然而在周惠敏的茶叶柜子里找了半天，她却尴尬回头，“听说您最喜欢喝湾湾的高山乌龙茶，我看薇薇安这里没有……您看，除此之外，您还比较喜欢喝什么？”
林见鹿刚坐下，失笑，“随便！红茶绿茶都可以。”
他已经懒得辟谣了。
有人说他爱鸟成癖，在首都养了几百只画眉鸟，为此还雇佣了清一色十几个大美女帮她养鸟，还有人说他爱喝湾湾高山乌龙，还说他只喝海拔五百米到八百米的茶树的，本来他并无偏好，但后来收了好多好多高山乌龙，首都、港港，都堆满了柜子，没办法，渐渐的就真的越喝越多——真的，懒得辟谣了！
反倒是像周惠敏这里、王组贤那里，放了些红茶、绿茶，林清霞帮他在半山别墅、首都的四合院里，都收藏了一些普洱茶，陈虹那里亦收藏了很多他喝了之后感觉喜欢的好茶、好酒，这才是体己人才知道的。
至于外界传闻，随他们去吧！
张珉很快拿电烧壶烧开了水，给冲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林生，请喝茶！”——等她放下茶杯，又站在那里，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林见鹿摆手，“你真的不用那么客气！……去厨房给她帮帮忙吧！”
她顿时松了口气，“好！那你坐！”，然后转头跑进了厨房。
但很快，她就又被周惠敏给赶出来了——跟王组贤的选择差不多，周惠敏赚到了钱之后给自己买的房子，也是偏小，感觉也就六十平米的样子，厨房也小，不夸张的说，是真的容不下两个人同时忙活。
于是，张珉就又只好尴尬地站在厨房门口，却还不冲这边，而是冲着厨房的玻璃门站着、往里看——实在是清清楚楚感知到的尴尬。
之前的酒局上，其实跟邱淑真打过几次交道的，再说了，后来自己也养了梁泳琪、蒋琴琴和左小倩她们嘛，所以经验实在不缺，那就很容易知道，像邱淑真也好，还是梁泳琪她们也好，当然也包括眼前的这位，她们这些从出道不久就跟了大佬混的女孩子，其实相对之下反倒都格外单纯。
做好事就是直愣愣的那种做好事，做坏事就也是不假掩饰的做坏事——没办法，一直都被人捧着、护在手心里，就不涨经验值、学不了新的心眼儿。
蒋琴琴、左小倩还好，四合院的内斗，包括她们这些女人们之间的合纵连横，许卿组团大战陈虹之类的，很涨智慧，梁泳琪自从进了这个局，尤其是自从住进大别墅里，也不知不觉地开始学习内斗，也涨心眼儿，但感觉上来说，像邱淑真，再像张珉，就基本上是各自大佬的专宠，于是那么多年红过来，私底下给人的感觉，居然还是有点傻白甜——屁股倒是挺翘。
她应该是换过衣服了，穿的好像是周惠敏的衣服——上身一件收腰的短T恤，下身是一条很短的牛仔热裤，屁股被裹得紧紧的，下面又露出两条白嫩的大长腿。
嗯，个子不算绝对高，估计有个165到166的样子，但比例极好，身材也远比周惠敏更加的前凸后翘——盯着看了一阵子，不期然间抬头，却发现厨房半透光的玻璃门上映出的她的脸，似乎正在越来越红，整个人低着头，很局促。
林见鹿忽然反应过来，哦，玻璃门成相，自己盯着人家的细腰翘臀大长腿不住地打量，大概是让她在玻璃门上看到了——嗨！徒增好色之名！
不过也无所谓了，出道以来，尤其是最近一年多来，自从在林清霞那里第一次开了荤，林见鹿已经是越来越不避讳自己的确就是好色这件事了！
干脆就盯着她看好了。
没多大会儿，她忽然抬起头，在镜子一样的玻璃门上，跟林见鹿对视了一阵子——嚯，怎么讲呢，不愧是演戏出身的，一个个的，眼神戏都真棒！
清亮却又迷离的感觉。
今天的菜算得相当丰盛。
四菜二汤。
周惠敏作为主人，一会儿跟林见鹿聊一阵，一会儿又主动拉上张珉，话里话外的一直在点她现如今的尴尬处境，但她也就只是点一点。
等到吃过了饭，周惠敏跑去重新给每人冲了杯茶，大家在客厅里坐下来，张珉才真的开始哭诉——看来项老板也是够狠的，不愧是混过的，一旦发现这个女人有了想法了，果断就弃了，甚而默认他老婆可以追杀。
原来巩利跟林清霞合拍的那部超级大扑街的《天龙八部之天山童姥》，张珉也有份，她在那部戏里演阿紫——巩利，加当时刚成功打造过新东方不败的林清霞，再加上张珉，这种卡司凑在一起，电影居然扑街成那个样子，是很难真的归罪到制作团队身上的，要说缘故，三个女演员本身就没有担当票房的市场地位，大概率是主因，剧情啊之类的估计也不够给力，另外就是，王京曾经聊过的一个问题，自从李连结开始红，他那一个流派的古装武打戏、武侠戏，一度红了好多年，但最近几年开始，港港观众开始越来越厌倦了。
没有突破，没有创新，每部电影都是那老一套故事，打得再好看也腻了。
这也是过年期间上映的那部《黄飞鸿之西域雄狮》，被公开宣传为李连结拍摄的最后一部黄飞鸿的根本原因——拉拉情怀，最后再卖一波而已！
接下来就算他李连结想拍，也没人敢拍了，因为大概率已经卖不动！
嗯，扯远了。
94年年底，张珉就已经基本上跟项老板分手了，讲好了，大家做朋友，于是就开始转入所谓的“合作模式”，也即张珉出钱投资，永盛负责帮她建组、拍戏、发行，95年拍了一部《一千零一夜之梦中人》，请了梁嘉辉、吴茜莲、陈柏祥、罗家营这样的组合，上映之后，大扑特扑，血本无归。
张珉应该算得聪明，一部电影，就搞明白了永盛应该是想收割她，把她这些年来从永盛赚走的钱都给割回去，于是《一千零一夜之梦中人》扑了之后，她干脆自己投资，开了家“张珉电影制作公司”，自己立牌子了。
在当时，她以会请永盛电影代为发行为条件，换得了项老板也好，他家太太也罢，都默许她可以出去自立门户，于是她得以拍摄了自己投资的第二部电影，叫做《追女仔95之绮梦》，邀了李力池来做导演，请了刘清云演男主角，她自己更是出演女主，甚至还特意请了港港电影届著名的编剧大手子谷德召做编剧。
结果，又扑了，扑的很惨。
至此，项老板那边应该是看透了她的能力了，开始出手了。
50万港币，把她那家公司收过去了，连带着她投资的《追女仔95之绮梦》的版权之类的，并且表示这是在“挽救她”，随后又希望张珉能继续做回他的情人，以后永盛的电影，尤其是“好电影”，也可以带着她做些投资。
但这一次，张珉婉拒了。
然后一夜之间，过去即便分手了，张珉还是会收到的一些来自永盛也好，还是其他公司也好的那些电影邀约，瞬间清零。已经接了的片约，也随后被制片方打来电话道歉，表示打算重新找人，请张小姐不要为难他们，而正在拍摄的，则干脆有人冲进场子找茬儿，最后也是被迫辞掉了张珉。
就这样，张珉也还能熬，虽然两部戏的投资，让她赔出去了一千多万，但她红了那么多年，家底就还是有的，只要不胡乱投资，实话说，依然是绝大部分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她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是很快，大概就是在今年的六七月间，她开始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继而，项太透过别人向她传话，让她把过去这些年从永盛赚到的钱，都吐出来，不然，她永无宁日！
她一下子就怕了，中间几次托朋友向那边求情，甚至一度表示愿意给那边一些钱，却无一例外被直接拒绝——要求必须全部吐出来！
项老板毕竟还是势力很大的，或许林见鹿打从一开始，就也没拿他们当回事，张珉把这些年来认识的够份量的朋友，几乎求了一遍，据她自己哭着说，她甚至一度打算再找一位强势些的大佬，愿意委身对方两年，却依然没人敢接她的茬。
也就是说，想卖色相都没人敢买！
这也就是最近金融风暴汹涌地冲击且洗劫了港港，一时间市面大乱，各种各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就连帮会内部、永盛电影内部，其实也面临各种问题，于是项太那边追索的脚步，也是不由得一时放缓，才容得张珉在港港又待了几个月，给了她到处求援的机会——不过，也就这半个月一个月的工夫，要收拾张珉这样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女人，对于项太来说太简单了。
这不，她准备跑路去内地求活了。
一直到昨天，她本意只是跑来道个别，却意料之外地取得了周惠敏的原谅，进而还搭上了林见鹿，前路似乎竟意外地有了转机。
嗯，这些话……林见鹿其实已经懒得辩别真假。
首先张珉是的确有点惨，其次林见鹿看的是大趋势，懒得去分辨大趋势之下具体细节的真假，最后……港片的确完了，但中国电影、中国电视剧的黄金时期，其实才刚刚开始，张珉作为留下了那么多经典作品的港港四大花旦之一，她的价值还有很多，稍稍压榨一下，就绝对不是她那可能有个三五千万的身家可比。
看不清未来、又心胸狭小的人，才会玩什么卸磨杀驴的游戏！
“嗯，我在魔都暂时没什么人脉好说，你若是打算去魔都，我帮不了你太多，不过内地可选的，也并不只有一个魔都，首都也很好嘛，尤其是对于你这样子的演员来说，首都才是文艺中心，我在那边，是有好几家影视公司的，你如果愿意过去首都定居，一是绝对不会有人威胁你，二是我的公司也可以找你拍戏。”
“除此之外，如果你愿意，其实可以去那边的艺术类院校，做个客座教授什么的，日常去给学生们上上课、教一教表演，也可以，你的名气、资历、演技，都够资格了。想这样的话，北电、中戏，你来选，我给你办。”
“留在港港也没什么问题，项老板的确厉害，但是我想，只凭你的这一点美色，还不至于让项老板失了智，他如果找我要人，我就会会他。你想去亚视，想签去寰亚，都随便你。最近清霞去亚视做了行政总裁，但其实她一直都在筹建寰亚的经纪部门，你要签过去，她会欢迎你的。”
“但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港片市场不行了，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接下来，你去演电影女主角的机会，是肯定会越来越少，甚至没有了，倒是电视剧，你去竞争女一号、女二号，肯定还是优势很大。你愿意去内地接戏的话，也要做好准备给内地的女孩子搭戏，女一号也不容易。”
也说不好是看在周惠敏的面子，还是看在她自己的屁股很好看的份儿上了，林见鹿巴拉巴拉跟她说了不少，不过并不絮叨，每一句话对于正走投无路的她来说，基本上都是一条新的出路了。
她感激到不行，一再表态，“我都可以！无论如何我都可以！亚视那边有戏拍，随便什么角色，我都可以演！亚视用不到我，我也愿意去内地拍戏，我魔都话讲得很好，普通话也可以的，我去内地拍戏没问题！只要您能收留我，我保证我绝对听话，不会给您惹任何麻烦！只要是永盛那边……”
嗯，这女人受到惊吓了，或者说，快溺死了，随便给一根荆条，她都会第一时间死死地抓住，又更何况，林见鹿并没有提出任何让她难堪的条件。
那就这样吧！
上辈子，一直到这辈子，她的电影其实看得还真不算多，但哪怕仅仅只是一部《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只是那一个马上回头的镜头，也值得顺手拉她一把了——如果再加上《逃学威龙》，好吧，基本就已经在心里有些地位了。
一壶茶未及喝乏，事情便已经谈妥，于是林见鹿也不久留，当即就起身闪人。
只是，出了周惠敏家的社区，他却是又一次拨通了王京的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林见鹿不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劈头就问：“是你给张珉出的主意吧？说实话！”
电话那头，王京被他给唬了一下，足足好几秒钟没能回话，于是林见鹿“嘁”的一声，心里顿时就确定无疑了——就猜嘛，张珉跟周惠敏之间有友情，甚而很好，这一点林见鹿相信，走投无路之前，忏悔过往，去找曾经的好朋友道别兼道歉，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她跑去道歉的时间、时机，就细思颇多古怪！
能大概了解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略微清闲下来了，有闲心思处理别的事情了，且又正贪恋周惠敏的人，全港港除了自己的女人，能对自己有这个程度的了解的，也就经纪人葛福红，和那么几个挚友了——王京排头一号！
“怎么可能啊大佬！我同她有仇的！当初她都逼着叫项先生派人去打我，打好惨！她落难，我看笑话都嫌不过瘾，哪里会帮她出主意！”
“哼！老王……我拿你当朋友的！你编，接着编！”
电话那头，王京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始“嘿嘿”地笑起来，“她求到了我这里，我又怎么可能为她去得罪项太啊！但毕竟合作过那么多部戏，哎呀，全港港，能帮她，又有可能会愿意帮她的，也就只有你喽！你本来就出身内地，背景复杂，又那么红，项先生再厉害都不敢惹你，现在你又入股了寰亚电影，收购了亚视，有资本可以庇护她了，那我就随便指点两句喽……哇，你怎么猜到的？”
靠！
果然如此！
不得不说，林见鹿心里也是小有失望——怪不得会感觉，今天张珉的很多表现好奇怪，又是帮自己换鞋，又是故意站在那里把屁股给自己看！而明明周惠敏那里肯定有很多衣服可以换，她偏偏要穿成那样！
果然是王京这个咸湿佬给出的点子！
但其实张珉完全不必这样的，哪怕只是看在周惠敏的面子，又或看在她将来还有的是剩余价值可以榨取，自己也完全有可能帮她的——老子在你们的眼睛里，就是如此的好色而又贪婪的形象吗？
“靠！”
“不要靠我啊大佬，我那么丑又那么胖！去靠她嘛！我作证，她同项先生分手都快三年了，没有再恋爱过！我敢保证，你勾勾小指，她都投怀送抱的！被人养在花瓶里长大的花，离开了主人，她活不下去的！”